第一章生于春来时-《与春同行六十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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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不以为然地说:“龙抬头说的是一种天相,是春天即将来临的意思,不是动物那个龙,哪来的不凡,和这个没关系。”
因为车老大生于亥时,距离龙抬头这天结束没多少时间了,爸爸便笑了说:“即便是条龙那也是懒龙!”
车老大出生时紧握两拳,瞪大眼睛四下看,两只小脚连蹬再踹,拼命哭起来,令人慎得慌。
妈妈说:“现在正是惊蛰,惊蛰乌鸦叫,看来这孩子将来也不是个省油灯,该不是来要账的吧?!”
爸爸自豪地笑了说:“你听这声音有多洪亮,看那两眼有神,将来一定是个聪明孩子。”
孩子还没出生,妈妈就连翻书再思考,要是男孩就叫车宏轩,要是女孩她也给准备了一个名字。
——妈妈虽然不喜欢车老大烤苞米,可想起孩子正在长身体,母性的本能使她只能听之任之。
本来家里有个铸铁火盆,那东西更结实,还有边沿,放点烤的东西更方便,可头两年竟然被爸爸不小心摔碎了。
瓦盆已经坏过了,被修了一次,打了个“八局子”。
那时候有专门修理锅碗瓢盆的人,满街的喊叫:“局盆局碗局大缸!”
一些淘气的孩子便跟着叫喊:“局老太太尿裤裆!”
所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这些人,他们把坏了的锅碗瓢盆用金刚钻钻上眼,打上铁卡子,抹上类似胶的东西,等胶干了便就修好了。
很多人家将这瓦盆晚上用来做尿盆,早上起来倒了尿用水涮涮又当作火盆。车家不行,母亲不允许,无论天气多冷有尿了一定要出去。
妈妈用筷子方头那边快速地刮去玻璃窗上的冰花,冰花落到窗台上像白面一样令人眼馋,可很快就化成水了,令人大失所望。
窗户底半部是看了人就变形的玻璃,学名叫做平板玻璃。上半部是白色的窗纸,因为很薄,风吹过来会抖动,风大了会有哗哗的响声。
头些年没有玻璃,上下都是窗纸,从外往里看,通常得用舌头舔破这层纸,因此当地人说什么事很容易做,便说“那是层窗户纸——一捅就破”。
收拾完窗户,母亲抱起刚满周岁的车老三喂奶(老二出生时夭折了),又对车老大说:“一会大队访贫问苦的工作组就要到了,你就这样围着被子坐在火盆边上,等工作组走了妈妈给你煮两个鸡蛋,今天是你七岁生日。”
“我不要鸡蛋,给弟弟吧。”车老大虽然饥肠辘辘,可还是鼓起勇气回答说。
妈妈一边晃着怀里的孩子一边说:“我们不能跟街里的那些有权有势的家庭比,五五年你出生的时候,街里也有几个孩子先后出生。满月的时候,人家都是宾客满堂,我们家却是冷冷清清。每年你过生日的时候,我们可以听到人家放的鞭炮声,我们家不行,吃两个鸡蛋已经是最大的能力了。”
“今年好像没有听到鞭炮声。”
“去年小河沿涨水了,把大队的庄稼淹了不少,主要是我们前半街,当然也包括我们家。可能是这个原因,干部们也得注意点影响。”
“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去当官,也要去挣钱,到时候看谁的鞭炮放得多!”
“你有这个雄心就好,虽然你们姐弟好几个,有一个能出息我就满足啊!”
玉米还在崩花,有的没有被翻出来,冒出一股黑烟,散发出焦糊味。
车宏轩捡食玉米粒,有的玉米粒扔进嘴里才崩开,冒出一股热气,哧的牙痛。就是因为这个,他一生牙齿都不好。
“不要再吃苞米了,那点珍珠白都被你吃光了,开春了拿什么种地?”
“没事呀,”车宏轩鬼头鬼脑地说,“等种地的时候再去小队要点呗。”
妈妈说:“火盆里还埋有两个土豆,应该已经熟了。但现在不能吃,等工作组走了再扒出来吃。现在工作组在隔壁王家呢,眼见得就来我们家了,快别再烧玉米了,这股香味会被闻到。”
车宏轩便无可奈何地笑一下,眼巴巴把玉米藏在被窝里。
母亲像每天一样告诉他:“苞米粒要等凉了再吃,否则牙就完了。牙不好你将来怎么办?谁家也不会把姑娘嫁给你,打光棍去吧!”
车宏轩瞪大眼睛问:“妈妈,老王家那么有钱怎么工作组还要去呢?”
“大队领导很关心我们涨过水的地方,挨家挨户都看看灾情。”
“昨天王家姥姥打个谜语,说白天脖搂脖,晚上各顾各,这是什么东西呢?”
“这是钮和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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