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沉疴 烟都被她撞掉了-《糖渍青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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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随着他的动作,宽大的校服外套兜里滑出一盒什么东西,掉下来,落在条幅上。

    黑色盒子。

    上面印着一串英文:marlboro。

    黎簌不认识,但凭借形状也猜得到,是一盒烟。

    靳睿抽烟?

    她和靳睿是同时动作的,一个捡起条幅,一个拿起烟盒。

    黎簌更快,拉住靳睿刚捡起烟盒的手腕,压低声音:“你,跟我过来。”

    说完,直接拽着他往自己房间走。

    刚看过那个“欢迎回归”,靳睿没反驳,任凭黎簌拉着,走进一间屋子。

    记忆里,这间过去是黎簌爸妈和黎簌共同住的。

    以前黎簌的小床被搬走了,只剩下一张普通尺寸的双人床,原来放小床的地方放了张学习桌,紧凑地挤在空间里。

    屋子里没开灯,窗口映进来的一些光线,说不清是月色还是其他家的灯火,他记忆里有很多类似的画面。

    靳睿靠在墙上,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。

    他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,轮廓模糊,目光漠然。

    他问她:“干什么?”

    黎簌松开手,后退,和他拉开距离。

    其实她是有点被他吓到了,这次靳睿回来变化太大,除了冷漠,除了爱答不理,她甚至感觉到他目光里冰冷的敌意。

    感觉距离足够安全,黎簌才开口:“你......腰上有伤口,你还抽烟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呢?”

    “昨天,包括今天在学校,你对所有人都冷淡。我问你记不记得我,你说不记得,但你记得我姥爷,他叫你吃饭,你还会过来......”

    其实她有点想问,如果他记得他们小时候的事情,为什么对她是这样的态度?

    但黎簌也是要面子的,这句话到底没问出口。

    靳睿也没说话。

    他对泠城最后的记忆,是出事的腊八节那天,北方特有的寒冷里,更冷的是人心。

    在那场针对他母亲陈羽的“陷害”“栽赃”“pua”里,他的父亲靳华洋拉了整个机械厂家属楼做帮凶,也拉了泠城市做帮凶。

    他妈妈很美,黎簌小时候和他玩过家家时候说过:“我长大了,希望长得像小羽阿姨,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但这个“最漂亮的女人”,在她28岁到38岁,最好的十年里,却像一朵过了花期的玫瑰,迅速枯萎。

    她变得敏感脆弱,不得不坚持吃药来抑制自己身体里巨大的悲伤。

    听到“泠城”这个字眼会崩溃流泪;

    天气冷一些时,联想到北方的泠城市,她会想要吞食安眠药片;

    梦里总也逃不出那个腊八,所以终日在哭泣。

    靳睿记得,她35岁那年,已经开始长了白发。

    最后,她各个器官迅速衰竭,病死在医院满是消毒水味的病床上。

    十年前的流言蜚语是一场谋杀,所有的人,都不能说无辜。

    他们都做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   而黎簌,她也许也是稻草之一,

    但这个“所有人”里,不包括黎簌的姥爷黎建国。

    靳睿记得那个荒谬的早晨,不知道为何在他家客厅坐了一夜,说是“老板怕夫人不安全,让我守着”的司机,突然在早晨脱光了衣服。

    然后是靳华洋的“突然”推开家门,揪着无辜的陈羽,说她出轨。并把他“被出轨”的愤怒,嚷得人尽皆知。

    无从辩解,因为那位司机,在那两年里,确实常常跑来家里,按照“老板的吩咐”,帮陈羽做家务或者帮陈羽买东西晾衣服,帮陈羽接送靳睿。

    早有闲言碎语,说一个司机在家里的时候比男主人更多。

    但陈羽都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,更以为司机的“老板吩咐他不在时让我多照顾夫人”,是她丈夫对她的爱。

    7岁的靳睿能做什么,他只能哭着帮妈妈解释,但没有人要听。

    那天有多少户人家探出头来看热闹?他们脸上挂着的,是同款的冷漠和幸灾乐祸。

    只有黎簌的姥爷,那时候老人家的头发远没有现在花白。

    老人推开人群,走进去抱起小靳睿,一脸严肃地呵斥他的父母:“当着孩子的面,非要这么不体面吗?像什么样子!出了天大的事情,你们是为人父、为人母的人,不要在孩子面前吵,他才7岁!”

    黎建国用他那只长着茧子的大手,紧紧捂住靳睿的耳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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